取向（外三首）
整个春夏，父亲除了侍弄庄稼
其他时间都在割青草
为圈舍中的五头牛准备过冬的饲料
过去他用一辆拖拉机
拉粪，播种，搬场，打碾
拔出地里的杂草，放在田埂上
把它和青草留给牛羊
现在他为了几头牛
走遍八隆的山坡，和更远处的山梁
父亲与草木紧紧相连的日子
让我看到
一个人在土地上躬身前行的安宁
春光
我也想，站在开满鲜花的树下
说起心中荡漾的喜悦
但又不得不沉默于落在肩上的雪
——不是所有的遇见，都会如期而至
风带着决裂的寒意敲打门窗
蒙着尘埃的春光不及一片玻璃明亮
某个午后，雪在阳光里快速融化
我开始相信，春天正在快马加鞭赶来
其后，我把雪看作一场大雾
耐心等待万物渐渐清晰
雾
像高山粗重的呼吸
遮蔽目光触及的任何一个方向
我并不是最早走出清晨的人
牧人以及在他的吆喝声中前行的牛羊
在青草丰美的坡上
目睹了这场雾的前半生
我是一个过客
无法安静地等大雾老去
无数次路过的村庄
仍旧让我充满相见的渴望
走出大山前，风穿过渺茫
替我先去探望，熟悉的屋檐，河流
和洮河岸边的杨柳
给石头浇水
将水珠滴落在石头上
它渐渐泛起湿润的气息
像一个人干涩的脸庞
慢慢被泪水浸湿
之后，它依旧一脸平静
仿佛那些眼泪掉在了地上
或者又流到了心里
尝试让一块石头留住悲伤
和捂热一块石头
结果大抵都是，石头还是石头
悲伤却找不到回去的路
（黑小白）
白卷（外一首）
窗外，天空搓棉扯絮
每一朵雪都像一粒盐
迅速飘落，簇拥，没有一朵
是犹豫的
夜色渐浓，万家灯火会灭
寂静笼罩了世界
我忽然忧郁起来
我忧郁
河滩上的雪
会不会成为冬天提交的白卷？
五角枫
对面青瓦的屋脊上
蹲着一只橘色的猫
似乎是睡着了
此刻，冬阳正暖
忽然，被一只手抚摸了
一下
它扭头疑惑地看——
飘下来：竖立
是一片枯黄的五角枫
（申宝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