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几天的雨，空气里明显有湿腻腻的感觉。白天，一家人只能透过玻璃窗户，看看小区里空无一人的绿道和各种植物被雨水反复冲洗得一尘不染，尤其是那些作为植物隔断的万年青，在雨水不停的冲刷下仿佛镀了一层蜡，青翠欲滴。
下雨天，我可以趁机静下来看看书。但好动的七岁小孙女佑佑已经一次又一次按捺不住了。她盼望着雨停，好下楼去同小朋友们玩一会儿，不然暑假大把的时间就要被这场雨泡汤了。
下雨的第二天下午，孙女佑佑伏在窗台上，看到两只画眉鸟惊恐地飞过窗外，她回头发问：“爷爷，小鸟家里没有冰箱，它们在下雨天吃什么啊？”没等我回答，她失望地随这两只画眉鸟的消失而闪过一丝忧郁的表情。
雨下到第五天，中午还响过几声惊雷，到了下午两三点钟时，头顶的乌云被一阵风吹散，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重回小区的每个角落。阳光启动了佑佑的兴奋神经，她从阳台的角落里搬出小自行车，推到家门口，边换拖鞋边招呼：“爷爷，我到院子里骑车去啦！你去不去呀？”我也回答得干脆利落——要去，随即下楼。
小区中庭的惟一环形自行车绿道，大约有四、五百米，已经有两个八、九岁的男孩子在这里骑车了。佑佑立刻加入其中……骑到五、六圈时，已是满头大汗，小朋友们陆续停下来休息。
这时，其中一个男孩惊呼：“快来看蜗牛……”
小朋友们迅速聚集，蹲在自行车绿道的一角，围着这只慢悠悠从万年青隔断的草丛中爬出来的蜗牛。不一会儿，又发现两只蜗牛，小朋友们七嘴八舌，按出场顺序给三只蜗牛分别取名大喔、二喔和小喔。后来，他们发现二喔头顶的两根触须最长，触须顶部的眼球最鼓突，佑佑于是给二喔重新取名大眼睛二喔公主。又过了一会儿，前面那只蜗牛就要钻进绿道侧的草坪了，小朋友们给这只跑得快的蜗牛取名长跑冠军大喔，随后又给最后面那只慢吞吞的蜗牛取名阿慢先生。
佑佑抬头问身旁两位小朋友：“小哥哥，今天是不是还会下雨呀？蜗牛是在搬家吗？”
其中一个小哥哥不屑一顾地回答：“它们是开着房车出来的，不怕下雨。”引得站在一旁的我哑然失笑。我观察佑佑的表情，她居然点头相信了。
我居住的小区才新交付三、四年，楼与楼之间各条绿道两侧分段栽植了银杏、樱花、柚子、红枫、青脆李、花红果、杨梅、桂花等乔木。不同的区域是用万年青隔断形成的栀子花、杜鹃花观赏区。在这些高中搭配的植物四周，便是绿茵如织的草坪。
因为机动车都停在地下停车场，小区显得格外安静。每天清晨，窗外树梢上总是少不了画眉鸟、点水雀、白头鸟、麻雀的吵闹声。最常见的是画眉鸟，总是成双入对或三五成群地飞到小区草丛里觅食。画眉鸟眼圈白色，其上缘白色向后延伸成一窄线直至颈侧，状如眉纹，故有画眉之称。成年雄性画眉鸟极善鸣啭，声音十分洪亮，歌声悠扬婉转，甚是惹人喜爱。鸟类们很快适应了新小区的环境，也不惧怕人类来回走动。在小朋友们观看蜗牛时，已经有几群画眉鸟和麻雀光顾过附近的草坪。
忽然，从绿道旁的青脆李树梢上，两只画眉雏鸟径直飞到我坐的长椅边，然后蹦蹦跳跳一前一后来到我的脚下。从稚嫩的鸟声和羽翼未丰的外形，不难看出这是两只刚出窝试飞的小画眉。我一伸手，便轻松捉住了前面这只，后面那只立马折返回草坪。我虽听不懂鸟语，但明显感觉到促切的鸣叫声，似乎在向附近的鸟群发出求救。
我的本意是想把这只画眉鸟带回家，腾一个鞋盒，四周钻上孔给它做个新家，每天由佑佑定时喂养，待它长大后再放飞自然。正在观察蜗牛的小朋友们也注意到我捉到了一只画眉鸟，迅速向我这边围拢。
两只得到求救消息的成年画眉鸟急速从青脆李上箭一样飞到离我不远的草坪上，鸟叫声像按上快进键的频率，急促而响亮，翅膀张开，羽毛不停地抖动着，然后又快速收拢，展翅飞到青脆李的枝条上，随后又飞到草坪上，这样反复几次。现场明显感觉到，此时的气场被一种紧张的气氛所笼罩。
待我把给小画眉做一个纸盒新家的想法说完，佑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声嚷嚷：“小鸟没有爸爸妈妈了……，小鸟没有爷爷奶奶了……”
哭声戳痛了我的心。手一松，小画眉扑闪着奔向草坪，朝那两只成年画眉鸟的方向追去……
小区又恢复了宁静。三个小朋友又跨上自行车，在小区绿道上你追我赶。
（王富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