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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田深处一杯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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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种时节,我们应约赴一场安放在田野里的茶会。清兮老师发来导航位置,定位显示是在青城山镇。

汽车驶下成都“三绕”,拐进乡村公路,便看到无边无际的秧田。从远处看,密如葱绿的地毯。有时候,地毯忽然被剪出一绺绺空隙,不用问,那是秧田里纵横的河汊沟渠。车窗一打开,有些声音和泥土气息立即扑进来,鸟声悠扬清灵,伴着一阵阵夏蝉的奏鸣,仿如二重奏。路边一片菜园,顶花带刺的黄瓜挂在架子上,旁边一畦番茄,枝头缀满青青果实。农家院墙边,蔷薇还在抓住最后的机会尽力开放,但毕竟已是尾声,风一吹,粉白、浅红的花瓣纷纷飘坠。一丛栀子花开得正好,油碧的叶丛里吐出许多白花,芳香浓郁。生命的凋零与盛开就在咫尺之间首尾相继,此伏彼起。

茶会场所,是筱明的“筱·野院”,一楼一底的钢结构别墅。每个周末,筱明和夫君都会离开城市,来此度过。面朝广袤稻田,仿佛重回农耕时代。筱明说,夜里最喜欢卧听蛙鸣,身心松弛,睡眠更沉实。我很羡慕她,那田野深处的梦境,也氤氲着稻花香吧!此刻,雨后的风吹来吹去,大地空荡迷离,有一种从喧嚣突归宁静的猝不及防。庭前鲜花盛开,唐菖蒲抽出高挺的蓝紫色花束,美人蕉的红艳花朵被雨水湿透,一年蓬举起伞状的密密白花,这野生野长的花移栽于庭前,显得蓬勃有活力。

周遭很安静,只听得到远近的鸟鸣。一只边牧趴在地上睁开大眼,用温驯的眼神打量了一会儿来客,很快又耷拉着眼皮,陷入昏沉睡思中。是的,这样的下午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慵懒和闲适,正适合漫长的睡眠。

茶室一隅,我们看到立在画架上的一幅油画作品,不知是主人所绘还是客人的遣兴之作。画面远景是逶迤黛绿的青城山,发出层层叠叠的呼唤,近处是金黄薰香的油菜花,以及掩映在花海里的农家,白墙黑瓦,传递着朴素安静的美。那是成都平原常见的春日景象。时间过得真快,转眼菜花谢去,结出沉甸甸的籽实,再一眨眼,秸秆被收割,菜籽悉数进入榨油坊,田地被重新耕耘,灌满水,插上了秧苗。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一切井然有序。

眼下,秧苗已经站稳脚跟,在清风中轻摇款摆。空气中弥漫着因靠近大山而生出的湿翠。于是,在稻田缓释的无边清芬里,茶会开始了。当日乃黄茶专场。迎客茶是沸煮的2018年黄小茶,温润醇和的茶汤,盛在建盏里,一一递到客人手里。用清兮老师的话说,大碗饮茶,正暗合了芒种时节耕种人挥汗如雨,一碗茶汤安顿身心。

我禁不住想起童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乡间,这正是“大战红五月”的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在抢收抢种。每天早晨,主妇抓一大把粗茶,扔进竹壳热水瓶中,再灌入烧沸的井水,盖紧瓶盖,拎到田间地头。待茶叶闷泡出味,干活的人也已经疲惫焦渴,倒入粗陶大碗中,咕嘟咕嘟一阵猛灌,顿然清凉爽然。

传统农耕时代,茶就是农人用来解渴的。茶之为用,首当其冲的便是“喉吻润”,这是形而下的饮法,看似粗放,实则回归于茶本身。茶席上吟风弄月,那些形而上的风雅,不过是闲人的闲心、闲情。吃茶日久,我已厌倦很多空泛的议论和抒情,很多时候,与其说些没有用处的话,不如与三五良友,安安静静地相对喝茶。务虚与务实之间,我更倾向于后者。反观当下,现实生活其实就是每个人需要面对、需要关怀的土地,我们踏实地工作、学习,这个努力的过程,也等于是在田野上撒播种子、灌溉除草施肥,双手双脚沾满泥巴,面朝黄土背朝天,用对天地自然的虔诚之心净化自己。

第二道茶,是2024年的黄芽,出自蒙顶山茶人之手。粒粒芽头,扁平匀整,清兮老师专注地泡茶,心无旁骛,低眉敛颜,似乎在与茶对话。茶被温柔地唤醒,琥珀茶汤,拂来山野幽气。一口落肚,如兰似馥,饮者无不含笑。三盏毕,大家纷纷夸赞清兮老师泡得太好。她默然不语,浅淡的笑容,一身蓝绿的袍子,清清爽爽,仿若一片茶叶。

那日,最难忘的一款茶,同样来自蒙顶山,2022年的成氏非遗蒙顶黄芽。干茶投入烫过的小壶,便有夺人魂魄的芳香。甫一开汤,呈芥末绿的明亮,入口满满的花香果香,滋味饱满丰厚,每一滴都如甘露。想来真是奇异,同样的山场,同样的老川茶嫩芽,只因制茶人不同,其中工艺千差万别,居然焕发出迥异的特性。就像青城山下的万顷良田,在都江堰分流的雪水灌溉下,各种作物异常丰饶,花叶纷披,各自结出不同的种子和果实。其中妙处,难以言尽。这就是土地的幽微之爱吧!世间唯有土地最深情,也是最实诚的,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不会唱出荒腔走板的曲调。

芒种,在二十四节气里是顶重要的:“芒种忙种”,该收的收,该种的种。换言之,芒种是一个生长的季节,一个拔节的季节, 一个充满蓬勃力量的季节。“芒种不种,过时无用”,如果耽误了农时,插下去的秧苗就不容易立起来,影响当年收成。芒种节气,对活在节气里的人来说,应该不是日子,而是一个重要的提醒。而今,传统农耕技术正在被现代农业机械所替代,但是,按照时节播种收获,依然是雷打不动的节奏。

时光如流水,岁月如箭矢,在不停歇的飞逝中,一次又一次,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初夏的大地,重又回到绿色的包围中——无边无尽、深浅浓淡的绿意中,能看到青城山的轮廓,青山隐隐,云雾缭绕,那是我们仰望的方向。青城山下,人类在二十四节气的循环往复中,从土地的绵长之爱中,得到无穷尽的滋养。想起茶席上有人用工楷抄写的一段话:

这个世界上只有土地与日月同在。土地是世上唯一值得你为它奉献,值得为它奋斗、牺牲的事物,因为它是唯一永存的东西。

我知道这段话出自长篇小说《飘》,那个出身种植园主家庭的女子斯嘉丽,面对烧焦的沉寂庄园,曾经的喧嚣和繁华、人群和笑声均已遁迹,所有的背景皆已隐去,她头顶苍穹,脚踏大地,终于蜕变成勇敢坚毅的独立女性。只要土地还在,就一定有未来和希望,她心中升腾起莫名的充实感和力量感。这不禁让人想起古希腊神话中的巨人安泰俄斯,只要双脚不离开大地,便力大无穷、所向无敌。是土地母亲给予了他力量。

茶,也是来自土地的深情,用以犒劳行走于大地上的人们。此刻,在青城山下,安放在稻田深处的一杯茶,倒映着天光云影,也倒映着青葱无边的稻田。茶汤里充满一股清新而有力的滋味,像是人生的某种隐喻。(杨庆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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