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是《西南作家》杂志创刊三周年时,我应邀前往邛崃市参加盛典。会议是在大梁酒庄举行的。时值春天,阳光明媚,蝶飞蜂舞,令我心情大好。而住宿的草垛房,像丰收后的谷堆般别具一格。四周油菜花盛开,香气扑鼻,好一派田园风光。
我和老作家郑大哥共住一屋。郑大哥身体倍儿棒,虽六十多岁,却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尤其是一头微微卷曲茂密的头发,表明身体机能大大的健康。晚上,郑大哥喝了几两酒,谈兴正浓、滔滔不绝,我洗耳恭听,获益匪浅。一直聊到凌晨12点半,方才就寢。
我平常睡眠不好,难以“闪电”般入眠。郑大哥却不到3分钟即鼾声大作。未几,开始说梦话,再后来,我又听到“咯咯”的磨牙声。我是第一次和郑大哥“同房”,不知他有这等“癖好”,心中后悔莫及。我使劲地咳了几声,郑大哥安静了一二十秒钟,“三部曲”依旧如初。我用卫生纸揉成小团,塞进耳朵,仍无济于事,郑大哥声音的穿透力实在太强,草垛房不隔音,估计旁边不远的其他客人也听得见。我无计可施,一晚上醒了十多次,实在疲倦了,才浅睡一会儿。
郑大哥一直“合唱”熟睡到第二天早上7点半,才被我叫醒。听说我几乎一夜未眠,郑大哥连连抱歉,说他几十年瞌睡太好,“三部曲”实在改不了。
想起自己二十多岁时,睡眠其实也挺好的。那个时候在中专校行政部门工作,没什么压力,尤其是有寒暑假,晚上看书写稿子即便到深夜,也无所谓,第二天常常是睡到自然醒,真是幸福。我至今仍怀念在学校的时光。
而立之年调到报社工作,节奏加快,压力增加,特别是当了记者之后,常寝不成寐。那些年,维权报道特别多,投入的时间和精力也更多。比如对非法集资的曝光与追踪报道,要和双方当事人、公安、法院等诸多部门打交道,并有一定的风险(非法集资方常有黑社会背景)。遇到这样棘手的采访,常常是一觉醒来,又开始琢磨稿子怎么写?如何对付被曝光方的不配合甚至阻挠?即使到了周末也难得休息,睡个好觉,完成采访任务才最重要。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我当时属大龄青年,高不成低不就的一晃就是三十出头。有位在机关工作的朋友给我牵线搭桥,介绍了在他们单位上班的一位二十多岁的姑娘。姑娘长得漂亮,单纯、善良、温柔,身材尤其好,“螳螂屁股蜜蜂腰”,走在街上回头率极高。家庭条件不错,父母都是机关干部。我和她接触了一段时间,逛公园、看电影、“压马路”,彼此都有好感。姑娘对记者这个职业还很崇拜,觉得是“无冕之王”,受人尊敬,对我的采访经历赞叹不已。
一天,姑娘说她父母想见见我。我收拾打扮一番,便自信满满前往她家去见未来的“岳父岳母”。饭桌上,我喝了几杯酒后有点亢奋,开始摆自己的采访经历,尤其强调我采访遇到风险时如何斗智斗勇;因采访动脑筋经常失眠,有时还要吃安眠药等等。虽然工作辛苦,但绝大多数时候都能圆满完成任务,年终时还获得报社“总编辑特别奖金”。姑娘的父母在饭桌上也没多说什么,大多是点头微笑。
自那次见了姑娘父母后,她对我的态度就有了转变,约她见面,大多婉拒。偶尔见面,也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我问朋友咋回事?朋友告诉我,姑娘的父母尤其是母亲,不满意我的职业,说是高风险,而且我长期失眠,靠安眠药入睡,是身体不好的表现,不能让女儿和我耍朋友结婚。唉,这叫言多必失,自以为掏心掏肺,坦诚相待,效果却适得其反。我明知自己的身体并非如姑娘的母亲认为那样差,但事已至此,强扭的瓜不甜,我无奈再次“失恋”。
睡眠不好,我也吃过一些中药、西药,也尝试过朋友们推荐的某些“偏方”,注意过一些养生方法,比如睡前听音乐、热水泡脚等等,但见效不大。比如听音乐,有时越听越兴奋,越容易想起往事……但安眠药是坚决不吃了。朋友们聚会,说起睡眠,有的说3分钟即入睡,有的说5分钟进梦乡,有的每天要睡8、9个小时,令我自愧弗如。还有的朋友,聚餐后在茶坊喝茶,龙门阵还没摆多久,头往椅子上一靠,就张开嘴巴睡着了。
也有个奇怪的现象,比如某些会议,听某些所谓的专家喋喋不休夸夸其谈,我的睡意总会不由自主袭来,眼皮开始打架,又不能打瞌睡,只有揉太阳穴、掐手心,让自己清醒。我想,若是每天睡觉前有这样的“前奏”,哈哈,该多好!
仔细一想,人的一生,睡眠虽占三分之一的时间,对健康也很重要,但清醒的时候多一些,在有限的岁月里多学一些东西,多思考一些问题,多创造一些“产品”,不至于浑浑噩噩蹉跎人生,总归是有益和无悔的吧!(何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