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平原上一直流传着“温郫崇新灌”之说,这句话包含了五个地名,分别指温江县、郫县、崇宁县、新繁县、灌县,并且有“金温江、银郫县、贵崇宁、古新繁、水灌县”之美称。由于它们所处地理位置上风上水,它们被统称为“上五县”。
在农耕时代,水利就是农业的命脉,水利兴,则农业兴。得益于战国末期李冰父子主持修建的水利工程,灌县(今都江堰市)占尽了地利之优势。千百年来,物阜民丰,不知饥馑,可谓天府中的天府。
今天都江堰市区域内的行政设置,开始于秦,叫湔氐道。到了汉朝,湔氐道又升为县。经历王朝更迭,千百年来,都江堰境内存在过许多行政区划,出现过很多地名,如宴官县、齐基县、汶山县、青城县、盘龙县、导江县等等。不论政区如何调整,水,永远是都江堰的灵魂;“灌”,始终是都江堰的标签。五代十国时期,前蜀王建政权在此地设置灌州,下辖青城、导江两县。进入元代,灌州依然存在,只是青城县和导江县被废,以其地并入灌州。到了明代,灌州被废置,降级为灌县,隶属于成都府。
明代以前,灌县城没有城墙。大明伊始,朱元璋诏令天下广筑城池,远在西南边陲的灌县闻令而动,“缘山傍水,筑土为墙”。弘治年间(1488-1505年),知县胡光才砌石为墙。石墙高一丈六尺,周长达八里,共计一千四百四十丈。城设四门,名字充满了浓厚的政治气息,东为宣化门,南为导江门,西为宣威门,北为镇安门。明末清初,天下大乱,各地的城池惨遭毁坏。经过张献忠之乱,四川的府州县城也是在劫难逃,成都平原的城池可以说满目疮痍。直到清康熙五年(1666年),灌县知县马玑主持修补了原来破败不堪的县城。
灌县城池并非简单的几何形态,非常不规则,这与它所处特殊地形环境有很大关系。关于灌县的城市布局,乾隆间《灌县志》有这样一段记载:“灌治傍山依水,其严固天造地设,而城隍之建前代,以南北为往来康庄,东西为边腹,锁键雉堞于沙之洲,版筑于丘之麓,未有高距绝顶者。”乾隆年间,全国及四川又掀起了声势浩大的造城运动,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灌县知县嘉庆请领二万多银两用以重修县城。这项浩大的工程历时五年,于乾隆二十五年七月开工,直到乾隆三十年(1765年)才竣工。城周约为六里,合计一千零九十六丈四尺五寸。
灌县之城很小,县衙建在城池中央,背后是广莫亭,据说与吕大防有关。靠近县衙的是水利府,是负责管理水利工程的政府机构,全称成都水利同知署或成都水利厅,俗称水利府。县城设立了汛署、学署、捕厅等衙署部门。除此之外,还修建了大量的祠庙建筑。圣庙(文庙)位于城池之北,背靠玉垒,前望岷江,左邻文笔山,右靠小擂鼓坪,暗合风水理念。文昌宫和魁星阁都与科举文运有关,历来受到地方官员和士绅耆老的重视。灌县文昌宫位于县城东门内,而奎楼建在城北山间的城墙上。在城之南不远,靠近岷江河的地方,有处宽阔平坦的坝子,因塔而名,叫塔子坝。据《灌县志》记载:“曰塔子坝,在治五里,古建有石塔,以关风水,今圮。”
县城内还分布大量的会馆建筑,供奉着不同地区的神灵。来自五湖四海的移民商客,按照不同的地方习俗,修建了不同风格的会馆,展现出城市的包容与经济的活力。如县衙右侧建有三圣宫(陕西会馆),县署左建有真武宫(湖广会馆),县城东街建有南华宫(广东会馆),县城北街建有天后宫(福建会馆)。在诸多建筑里,建在城西三里处的崇德寺(庙)最为独特,是专门祭祀李冰父子的祠庙,俗称二王庙。早在南宋时期,范成大经游都江堰(时为永康军),便在《吴船录》中留下了一段文字:“崇德庙在军城西门外山上,秦太守李冰父子庙食处也。”
灌县是名副其实的水城,江河或傍城而流,或穿城而过。江河繁多,津梁遍地。县城南边二里处,有伏龙渡;县城南边五里处,有马家渡。自岷江分流的三泊洞河,穿城而过,小河上建了三座小桥,自北向南分别是广安桥、观音桥、将军桥。在东门外,还有回龙桥、三官桥、鸣凤桥等;在南门外,一里处有凌云桥、锁龙桥;在县城西门外,二里处还有著名的珠浦桥,即安澜索桥。
优美的自然风光和厚重的人文景观,吸引了众多文人前来“打卡”,杜甫、苏东坡、范成大、陆游、杨升庵等纷至沓来,留下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佳作。清朝康熙初,县令马玑为灌县选出十处最具代表性的景点,合称灌阳十景,分别是图画青城、翠竹栖凤、寒潭伏龙、离堆锁峡、洞口生风、白沙晚渡、灵岩神灯、竹林夜雨、圣塔晨钟、长寿老人村。
时至今日,经过岁月的淘洗,古城中还保留了不少古迹,默默讲述着城市的故事。西街,有一段苍老的明城墙,饱经沧桑;西山,一座高耸的城门楼,临江绝壁。位于玉垒山腰的灌县城隍庙,现在仍是成都乃至四川地区保存较为完整的城隍庙;位于岷江东畔的奎光塔,则像一支文笔,是全国层数最多的砖塔,书写着岁月沧桑,现在被打造成奎光塔公园;位于小城西北的灌县文庙,古木苍翠,现为都江堰文庙公园。许多旧时的街道,名称也沿用至今,背后蕴藏着动人的历史故事。东流不尽秦时水,不论曾经是都安县、汶山县,还是盘龙县、导江县。都江堰,从历史中走来,变的是名,不变的是根。以碧水为血脉,以青山为筋骨,泽被天府,继往开来。(杨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