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深秋,都江堰大道的银杏树便换上了金黄色的衣衫,潇洒地伫立在道路两旁,随漫天飞舞、飘飘洒洒落下的叶片儿,迎接着前来八百里青城赏秋游玩的人们。那一份纯粹与美好,是这个季节不可多得的情怀。
说起赏秋观叶,青城山天师洞前那株被佛音香火熏染过的千年古银杏树,更是都江堰人人乐道的好去处。那高大的树干,修长的身躯,满树金黄的色彩,被信众虔诚敬献的红绸簇拥着,仿佛遗世独立的上仙,漠然注视着脚下来去的时光。
朋友说,天师洞前的这株银杏树,是昔日一仙鹤衔来的两粒种子中的一粒,另一粒落在了离青城山几十公里外的龙门山脉蒲阳地段。那株银杏虽也生长了千年,可它却遭遇了不一样的树生。
在朋友言语的诱惑下,突然生发出一丝探寻古银杏树的念头来。随即,一行人在朋友战狼2吉普的马达声里,向蒲阳街道银杏社区八组的白果岗驰去。
十时许,战狼左弯右拐蹿入了一段半坡半沟的丘陵地段。越往上行驶,寒气越重,山道只能单车行进,地势险要狭窄,非常考验驾驶技术。行进其间,别说驾驶了,单是坐车,心儿便已揪到了嗓眼儿上,那种感觉特别惊险刺激,令人莫名地兴奋不已。
半道,一辆来车与我们相遇。对方想来是山里老乡,主动倒车让道,那倒车技术堪比国际赛车手:方向盘左右盘旋,飞速退至百米外缓坡处,马达一轰,车尾翘上坡坎,让出半边错车的位置,娴熟的驾驶技巧简直令人目瞪口呆。
十月底的山岗已是寒风习习,凉意漫过薄薄的羽绒服,毫不客气地钻进身躯。我不停地打着寒颤,随朋友下车往山岗上爬去。山道不长,爬得我气喘吁吁。
此时,山岗周围的山坳里已经堆满了落叶,密密麻麻的厚朴树笔直地伫立在四周,树叶儿已然落尽。山里的季节变换实在太快,山下树木才变色,这里的树木已褪尽所有衣衫。厚朴树宽大的落叶卷起灰白身躯撒落一地,像一条条离开湖水渴死在旱地里的鱼儿,那情形又像是在体验置身于陌生世界后的另一种悲壮。
我们前来探寻的银杏树正孤零零地矗立在山岗上。一眼望去,四五个成人环抱大小的粗大树身上布满了疤痕,无数的分枝上长满了拳头大小的树瘤。遒劲的枝丫,仿佛一双双刻满岁月风霜的手,光秃秃地伸向空中,像是要抓住什么,又像是在诘问什么。
我们终究还是来晚了半步。树上已不见一枚叶片,连落在地上的树叶儿也不知被山风刮到了何处,地上光秃秃的,不见一片叶儿陨落过的痕迹。我有些疑惑这树到底还有没有生命,赶紧越过栅栏,想要去触摸它的身躯,感知它的气息。
走近满是伤痕的大树,这才看清,大树朝阳的一侧,有一处被石头泥土填充起来的大洞。那洞目测至少能容纳一两个成人的身躯,灰褐色的树皮与泥土的颜色早融为了一体,晃眼一看还真分辨不出哪一块是树的真身,哪一处是树的假体;离大树根部两三米高的左侧,分叉出去的一根成人环抱粗细的枝丫已经残缺,像树人断掉了一只手臂,断裂处已经钙化;整个树的表面全是坑坑洼洼的疤痕;树皮、树瘤和新长出的芽孢,像鱼鳞一样布满全身。没人知晓在这上千年的岁月里,它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灾难,又忍受过什么样的疼痛。
守候在一旁的老乡李成良告诉我们,这株银杏树虽然与青城山天师洞前那株千年银杏树同为仙鹤衔来的种子,但因这白果岗处于风口,千年的风霜侵蚀,银杏树早已变得满目苍痍。不过,经过岁月的洗礼,这树竟修炼出了一种护佑苍生、惩戒善恶的灵性。
传说很多很多年以前,山下农人每到开春之际都会前来上香,祈求白果大仙保佑劳有所获,如果谁家偷懒不来,那这家人的土地就会歉收。居住在不远处的一个懒汉看这白果树如此有灵,便将树左侧的枝丫砍下,运至山下场镇棺材铺卖了一个好价钱。没想到不久便恶疾缠身,花光了卖料所得的银两,尔后一命呜呼。此事真假不可置否,但传说祈望大伙堂堂正正做人的愿望却一目了然。
说到这株古银杏树身上的大洞,李成良说乡里人传说是白果大仙显灵所致,树身起火燃了好些天,乡人说这是白果大仙在向众生预示什么。因此,乡人蜂拥而至前来烧香叩拜,以求化解之法。当时央视还播放过古树自燃的起因,用以辟谣。
从白果岗下来,我查看了许多有关古树的信息,这才得知,作为古银杏树这种珍贵的物种,因为生长极为缓慢,在我国素有公孙树之称,即为少时种树,老时才能采摘果实。这树只要不遭遇人为损毁,寿命一般都很长,被誉为植物界的活化石。都江堰市作为一个有着特殊地理环境的地方,十里八乡生长有许多百年树木,但是这种上千年的还是罕见。因此,我们对它的保护迫在眉睫。
此次探访的这株白果岗古银杏树,我上网查了半天,非常郁闷的是,它的保存信息竟然归属山东药乡林场,而且是异地保存。看到这条信息的瞬间,我竟然有种泪奔的感觉,都江堰市土地上的老祖宗,户籍怎么流落到异地他乡去了呢?真是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