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火灶,柴草暖,农家菜肴分外香。这是乡村人家常见的画面。柴草,是乡村常见的小树、杂草等。虽不起眼,在过去却是农家必不可少的燃料,甚至与粮食一般珍贵。一年四季,家家户户的房前屋后,都有一个或几个大大小小的柴草垛。那是乡亲们利用农闲时收集的。在田间地头,在林间小道边,乡亲们用镰刀收集起来,在太阳底下晒上几天就可作柴火烧饭了。
在田间的小路上、田埂上、小山坡上,柴草低调地生长。春风一吹,春雨一洒,柴草活泼地钻出地面。嫩黄色的芽在阳光下欢快生长。只几天,绿油油的一片片疏散在田埂上、山坡上、野塘边,满眼都是美好的颜色。春去,夏来,秋至。深秋了,地里庄稼收割完了,田埂上、地头间、野塘边的柴草也黄了。这正是砍柴草的最好时节,乡亲们拿着镰刀出发了。
年少时,母亲常让我陪她砍柴草。一个“砍”字,说明它是个力气活。在田埂上,吸足了养分的柴草格外茂盛,即使枯黄了,即将枯死了,它也无所畏惧。母亲砍田埂上面的柴草,我砍田埂坡上的。母亲蹲着身子,左手抓起一把柴草,右手握紧镰刀用力砍去,刷刷声中,田埂如人被理了头发一样,变得光秃秃的。砍好的柴草,母亲随手扎成草把,摆放在满是稻茬的干涸的稻田里。
我往往坚持不了多久,甚至还影响母亲砍柴草的速度。田埂坡上的柴草长得稀疏,理应容易砍一些。然而,我砍着砍着发现躲在柴草中成熟的野山楂果,会异常兴奋地摘下来,送到母亲那儿一起分享;有时,我不小心手指会被隐藏在柴草中的野玫瑰刺扎流血了,母亲停下来给我包扎;偶尔,那些细小的杂树枝上,有拳头大小的野蜂窝,我不得不停下来,让母亲过来帮我处理……
后来我才明白,母亲不是真的要我砍多少柴草,而是让我从中感受劳动的艰辛,生活的不易,这是种朴素的教育观,也是种别样的关怀与温暖。数天的风吹日晒,摆放在稻田里的柴草干枯了,成为最好的做饭燃料,要把它们运回家中。我把柴草收集起来堆在一起,母亲用稻草绳扎成捆,拿冲担挑回家。我挑轻点的走在前面,母亲挑重的走在后面——她担心我挑不动,她担心我不小心摔倒。
挑回的柴草要堆成垛。父亲选择排水顺畅的高地,平整成长方形或圆形,垫些稻草,开始码垛。垛一人多高时,柴草要用冲担扎着举上去。父亲在垛上接,我与母亲各拿一根冲担扎捆柴草一起用力向上举。一捆,一捆,又一捆,当柴草垛码得越来越高时,我们的头顶、身上、脚下,到处都是柴草的细枝枯叶,就算是戴着草帽也无济于事。不过,看着高高的柴草垛,人累了,心却乐了。
寒冬至。我家那间小小的厨房里,母亲操持着一家人的一日三餐。柴草在土灶里燃起,母亲站在灶前挥动锅铲在铁锅里翻炒,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父亲在灶门向灶膛里添加柴草。房里热气腾腾,饭菜香味弥漫,母亲叫着我的小名,眯着眼笑着,嘱咐我把手洗干净准备吃饭。那是寻常农家最寻常的日子,是世间最温馨的画面。亲爱的柴草,暖胃,暖心,暖了人间。(甘武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