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开放时，往日单调的墙壁仿佛披上了一匹绿底橙花的锦缎。
微风过去，凌霄花在阳光下轻轻晃悠着，就像一枝枝藤蔓在摇动一个个金色的酒杯。凌霄花和牵牛花有些相似，牵牛花要纤细些，颜色也素淡得很，更适合秋天的清晨；多数地方的凌霄花却可以开满夏秋两季，无论是黄昏还是晌午，有凌霄花的地方，空气里都游动着热烈奔放的气息。
我在朋友圈里刚发了一组手机拍下的凌霄花，立刻有人留言说：“是舒婷笔下那‘攀援的凌霄花’吗？”还有人说：“想不到凌霄花这么好看。”舒婷的《致橡树》实在太有名了，以至于用作陪衬主角的凌霄花饱受歧视，那“借高枝炫耀自己”的形象似乎早已深入人心。
可是，凌霄花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植物啊！“凌霄”这两个字看起来就有凌云壮志、直冲霄汉的气势。它的生命力那么旺盛，折一枝凌霄的茎往墙角一插，沾土即活，来年就有繁花满墙，全凭那极强的“攀援”能力。《诗经·小雅》里写过凌霄花：“苕之华，芸其黄矣……苕之华，其叶青青”，那时人们称它“苕（读‘条’）”，认为它是自由自在、生命力旺盛的花。后来在《唐本草》里，人们用凌霄花来解释“紫葳”。而《本草纲目》中有更详细的说明：“俗谓赤艳曰紫葳，此花赤艳，故名。附木而上，高数丈，故曰凌霄。”“赤艳”这个词很有意思，“赤”是指不够明艳的暗红，“艳”分明又在强调“艳丽”，但我们看了凌霄的花朵，就会深深理解这种描述。凌霄花有很高的辨识度，橙黄的底子上带着暗红的花斑。我们认识它是因为它能美化环境；采药人熟悉它，是因它的花和根都可入药，有活血化瘀的功效。这是一种观赏性和实用性都极为突出的花朵。
某年在三亚的南山景区玩，阳光炽烈得过分，我很想找个阴凉地。终于来到一处岔路口，左边的石阶通向绿荫覆盖的山坡，右边的路两旁是矮墙，开满凌霄花，就像挂着两道花瀑……其实很想去幽静之处休息，却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有花的路。凌霄花引着我前行，却见拐弯处出现一个圆形的大拱，上面爬满凌霄花的藤蔓，遮天蔽日般。那场面实在太壮观，足以让人失语。通透的碧绿叶子密密匝匝悬在半空中，耀眼的花朵挤挤挨挨，一团团，一簇簇，汇成奔放的花海。但那花海的末端，仅有一根拳头粗细的花藤，更像是一棵树的树干。繁密的凌霄花，和南国的阳光一样热烈，让人不能不叹服生命的磅礴。
去年八月的一天傍晚，我在甘肃天水的古城小巷子漫步，也见到一簇开在墙角的凌霄花，大约十几簇花，藤蔓有些细瘦。远处的霓虹灯摇晃着蓝紫色的光芒，把凌霄花也装点得神秘莫测。此前我以为凌霄只长在南方，蓦地见到它更像见了故人。循着藤蔓看下去，才发现这株凌霄是从一道食指宽的墙缝里长出来的，它的四周，密封的水泥地让人看了也喘不过气。一霎时，我对这株北方的凌霄肃然起敬。
我常想，像凌霄花这般不择地势不挑气候存活的花，实在值得大面积种植。如果冰冷的围墙上都爬满火热的凌霄花，那些悲观的人们会不会受到感染，从此燃起对生活的热望。
（罗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