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是2020年8月27日离世的,享年83岁,无疾而终,他这一生也算不容易了。虽然已经走了两年多,可我一直感觉父亲并没有走远,他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我们身边萦绕。
父亲生于1938年,那是战乱年代,他又是家里的老大,他这一生,一直肩扛着家里的生活重担,吃了不少苦。年少时跟师傅学手艺,做过篾匠,就是编制竹篮、竹筐和凉席之类的工匠;后来乡里冬季征兵,父亲应征入伍,去了四川当工程兵;再后来军转工,先后去了攀枝花钢铁厂、武汉钢铁厂、上海宝山钢铁厂,直到1991年退休回到江苏南京的农村老家。
父亲当兵时,每月几块钱的津贴,自己舍不得花,都寄回家,给爷爷奶奶用。父亲弟兄四个,还有姐妹三个,所以他做老大的责任更重。
我上小学一年级,是离开江苏老家随父亲在武钢职工子弟小学就读的。开学第一天,父亲为我准备了新书包、铅笔盒等,我别提多开心了。可是中午不到,我就跑回了父亲所在的宿舍。父亲很诧异,问我咋回事。我只能老老实实回答,因为回答不了数学老师的一个简单提问,被罚站黑板了。趁同学们下课之际,我也偷偷跑回家了,我边哭边说不想上学了,因为我感觉上学很痛苦,没有在老家玩得愉快。
父亲听说了原委,拉下脸说,不读书是没有出息的,怕困难就不是男子汉,是孬种,咱家虽然穷点,但是人活着要有志气。说完就重新领着我去了学校,向老师认错,让我又回到了座位上。小学二年级时,我的语文成绩在全班已经名列前茅,可我老是想念母亲和妹妹还有家乡的玩伴,父亲只能依我,在二年级下学期让我转学回到农村老家上学。
初三中考我失败了,由于理化两门课不及格没有考上高中。父亲从母亲的来信中得知后,就建议我去上海宝钢他的单位那里度暑假,散散心。我住进了父亲的集体宿舍,与父亲两人睡一张床。每天早上,职工食堂一开门,他就买好馒头包子油条什么的,让我吃。那时我知道这些好吃的,母亲只有带我们兄妹去镇上玩时才偶尔吃得到,所以我一下子吃胖了不少。
上海的夏天也热,那时晚上睡觉又没有电风扇,父亲只能在夜里不停地为我打扇子。他白天还要上班,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属虎的父亲还真是太护儿了。那个夏天,父亲给我说了不少人生故事与道理,我算是平稳度过了那次失败的坎。
还好,1987年我高考很顺利,上了本市一家大专学校。那时候考上了是可以转户口的,也就是标准的农转非,吃国家粮。父亲高兴极了,得知喜讯后,便在他的职工宿舍与好友庆祝,据说他第一次喝得酩酊大醉。
2000年我在县城买了新房,欠了一屁股债。父亲二话没说,跟着家乡的工程队去河南打工,说多挣点钱给儿子还债。未料到在一次施工中,不小心弄伤了脚,只能提前结账回到老家休养,要知道那时候父亲已经是62岁的老人了,本来退休回老家是要享清福的。
2013年我离婚了,父亲在电话里听出来我特别沮丧,专门从老家与母亲一起赶来安慰我。也是人生第一次,他与我谈到深夜才睡,一直鼓励我要勇敢地面对现实,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并把夫妻如何相处的人生经验传授给我,我受益匪浅,也很感动。2018年春天我终于找到自己心中的另外一半,我和她回家拜见二老时,父亲脸上始终洋溢着喜悦与祝福的笑容。
父亲这辈子,耿直,顾家,对人客气,对自己从不松懈。他生活的天地不大,却让我们学会了飞翔与感恩。愿父亲在天堂好好生活,跟平时在家一样。(季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