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采桑在汉乐府的桑园里,“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吸引来一帮吃瓜观众。可惜桑陌上没有小板凳,他们只能驻足围观。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帩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这几句诗经典地从看客们的情态写出罗敷之美,反过来也经典地从罗敷之美写出看客们的心态。全诗对此抽检了四种眼神。
一是行者,比较他捋的“髭须”(唇上曰髭,唇下为须)看,罗敷说她老公四十岁,唇下才“鬑鬑”出一点小胡须,而这位担夫能从“髭”捋到“须”,我想应该是四十上下,甚至儿子急于脱单的老者。在不知罗敷有夫的前提下,就像焦仲卿的母亲为焦仲卿择妻道:“东家有贤女,自名秦罗敷……阿母为汝求。”都是未婚男女健康的本能追求。所以他搁下担子欣赏“采桑城南隅”的罗敷,可不是用使君色眯眯的眼光,而是以一位父亲为儿子相亲的眼神,想象这个“二十尚不足,十五颇有余”的勤劳美丽的女娃,要能成为儿媳妇,那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让他满意地“捋”起了胡须。
二是少年,他脱帽重整头巾,想以最佳的颜值和形象来搏得罗敷的明眸。这个举动就泄露了他的心事。就算罗敷回眸一笑,可惜她既不是晚唐诗词中的那一位贪看少年的采莲女,就把桑叶抛成信物的莲子;也不是春天郊游的那位多情女,路遇满头杏花的帅哥,就想与他闪婚,纵被无情抛弃也心甘情愿。而是罗敷已有心上人,腰挂的鹿卢剑价值连城,四十岁就是一城的负责人,是三千宾客口中的钻石男,成功人士……这位“脱帽著帩头”的少年显然不达标,成不了她的如意郎君。
三是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我认为这两句是写一对夫妻,男的在犁田(犁田这种体力活,女人很难胜任),女的在锄地。他俩回家还在相互埋怨,都因为欣赏罗敷的美耽误了生产。从“来归相怨怒”看,若这是一对和“下担捋髭须”的行者年龄相仿、目标一致的夫妻,回家的路上则为罗敷不能成为儿媳而相互说着八辈子修不来福气的怨言。若是年轻夫妻,相怨怒的则是丈夫埋怨妻子怎没有罗敷十分之一美丽,妻子则怨恨丈夫看罗敷的眼神,恨不得一锄头把他锄死。当然妻子若善解人意,认为自己是女人都被罗敷之美吸引得想入非非,何况那些男人。所谓“我见汝亦怜,何况老奴”。如此就原谅了“忘其犁”的老公的这一次;哼,还想有下一次。
四是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别说使君看见罗敷垂涎欲滴,就连拉车的五匹马都徘徊不前,走不动路,罗敷真的太美。引得他厚颜无耻地问,“宁可共载不”?愿不愿意跟我回去当小三。罗敷当场并没有像《羽林郎》中那位春日当垆卖酒的胡姬,“不惜红罗裂”地就与霍家奴翻脸,而是用夸夫的话语让使君红脸,我老公肤白人帅,还多金有地位,他成功的故事像传奇。你开辆破车就耀武扬威地来吃天鹅肉,还是回家照照镜子……
这就是《陌上桑》的情节梗概。“珊瑚百尺珠千斛,难换罗敷未嫁身。”却让人永远相思这位“采桑城南隅”的善蚕桑的秦氏好女。
(蒋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