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春天的峡谷，一半阳光，一半黑灰。
野狼咬断刚冒芽的玫瑰。
黑灰的悬崖下，垒码着成山成堆的虚无和寂寥。
山泉润泽的歌喉，在高枝上吐出嫩绿的舌尖，花信子卷裹着粉嫩的梦，从春的晨光里脱胎换骨。
我为你备好马车，当雪莲的祥瑞顺着你甜美的笑容升起的时候，我们一同上路，马铃的叮叮当当撒满松茂古道……
在第一个驿站，我们已经失忆。
2
春的使者乘着亿万朵浪花而来，九河十八岸列队欢庆，思念之蕾在柏条河的唇上渐渐打开，那些春梅、海棠、春兰、野山桃和构树虬劲的裸枝成为助阵的马队，气血从大地的脚底之涌泉升到你的面颊，仿佛贴着红月亮的窗花。
你把爱神委托的旗帜插上龙池雪山的顶峰，爱神感激的泪水在星辰铺就的路上流淌，连同你的回忆，被我双手捧着，就像母亲捧给我醇浓圣香的乳汁……
3
灵岩山上，第一声经声挂满依旧萧索的山林，第一炷香悠然地燃着。
第一缕春风的羽毛铺满九河，外江岸滩的芦苇被浪波渐次叫醒，两只白鹤的脚湿漉漉，刚睁开眼的一根水草，正伸着懒腰……
柏条河的第一缕晨曦的紫气，一丝一丝绕向一起一落戏水的水鸟，麻柳树上爬着麻雀的叽叽喳喳的碎语或者叮咛……
梦的面颊贴满你灵秀的笑容，玉兰弥漫你的庄园，余香被河面的羽毛漂走。
你倚在庄园的石狮前，听春水拍岸的回响……
4
在这豪迈的大地奔放的春光里，河流隐喻了我的身体，卵石嘈杂的岸边，期待你神灵的小船，渡过灰色的风潮和冰的箭镞穿不透的骨头里的血焰。
在寒冷依旧狰狞的黑夜，玫瑰的绽放是多么危险啊。
双膝跪下，大地上的冰凌咔咔破碎，在这漫漫坚硬如铁的黑夜里，大口大口吞噬你饱满深邃的目光，以及目光里丰沛的意念和思想。
连同紫焰成为余生的营养！
5
在道德的大斧面前，我的剑低下头颅，在星光交错的大道上哭泣，为我的柔弱，为我的善良，为我心中的天平，也为你……
寂寞，一个孤苦伶仃的弃婴，在冬夜冷得瑟瑟发抖，电热毯也无法烤暖那些往事，西药铺买不到被病毒感染的思念。
你的笑容是上天神赐的香料，以致于你的思念不会腐烂，即使时间之魔放出蟾蜍一样的毒液。
6
东方有祥云。
在冰窟窿里踩着云梯而上，你只是一条小小的龙。
一颗胚芽伸出倔强的头颅。
抽尽天空陡峭的雾霾，吐着金光的鳞片在冬月的大地鸣唱。
东山有嘉木。
在葱郁森然的万木中穿梭腾跃，我只是一只满怀梦想的鸡。
在雪绿的山峰上吐出火焰的歌声，穿透山风的长袍，喷薄雪片的音符镀亮小龙澈明的眼睛。
跨时代的照耀，光芒茂壮。
娇美的身躯旋转在东的丛林，仰望你吮吸着太阳的血。
渴，眼睛里，心怀里，梦想里，沙漠的嘴在啃噬，翅膀上全是红石子飞溅的疾伤……
7
这个被高迈而殷实压满仓廪的季节，我的生命已坐上秋天的高铁，饱满的朽烂的渴盼的肉体连着那几块刚烈的骨头都将被运走。
我的善良，我的敬畏，我的思念，我的罪恶，我的愤怒，我的遗憾，我的荣耀，最后的泪水和爱情，统统被运走，运往深秋的深谷，了无人烟的墓穴，将不再回头。
连同你紫气的笑脸、弥散着艾香的方言，都压缩打包，这是最后的珍品，灵魂最后的血液和营养。
不在乎深谷冒出危险的冥光，意念中雪的瑞气将整装出发。
柏条河，举着春天的灯盏飞奔……
（刘建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