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春节法定假日结束,上班族各就各位。但这天,在川东北老家,俗称“人过年”,辛苦犒劳忙碌了一年的自己,所以绝不能怠慢。在乡下,过完了正月十五,才算是真正过完了年,我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正月十五的夜晚,和小朋友坐在秋千架下的恋恋不舍。在人称年味越来越淡的城市里,我想念今年回老家乡下过年的每一天。
提前半个月就开始琢磨,今年过年该带点啥回去?征询爸妈的意见,老爸脱口而出,买一千块钱的烟花回来放!老爸是随性的人,一直都是孩子心性,兴之所至便不拘小节。不过,买烟花这点倒是和我不谋而合。过年放烟花、看春晚、烤火守岁,氛围感拉满。
其实,过年之前,爸妈内心有些小遗憾。小弟的孩子已初三下学期,假期要补课、锻炼,一家人决定留在广东过年;大弟定居湖南,在深圳开木料加工厂,生意刚上轨道,他说暂定大年三十晚上自驾回川。两个弟弟离家虽远,平时却颇孝顺,问候不断。在我的劝说下,父母理解并尊重他们的决定,并分别寄去了几十斤香肠、腊肉,让儿子在外过年也能品尝到家的温暖。经历过就会明白,过年一大家人团圆固然是好,但理解、尊重并支持孩子们的决定,让其小家庭过得和和美美,亦是做父母最大的心愿。
我距离父母只有三百公里,理应常回家看看。
每次回老家,车轮仿佛都插上了翅膀。出发前,儿子特意提醒我要保持车速。回到家后,让父母歇一歇,暂时充当家中主力。贴春联、福字,挂红灯笼,给祖先上坟,打扫房前屋后,准备菜品等。大年三十这天,就可以安安心心、热热闹闹、快快乐乐地过年啦!
一大早,老爸就把烤火用的大铁锅支在院子里,架上干的大树疙瘩,烧起了“火向”。吃过早饭后,我和妈妈就开始准备年夜饭,灶台上两口大锅,一口煨腊肉、一口炸酥肉。妈妈取下的一大筲箕风干肉全是精华,猪头、猪蹄、排骨、五花肉、坐墩肉等一样都不少。今年过年,家里杀了两头年猪。将肉风干后,再用柏枝熏烤,所以猪肉表面黄澄澄的,口感肥而不腻、干而不柴。煨肉,顾名思义,大火烧开后,小火慢慢煨,随着灶膛里的火势渐渐小下来,木材香伴随着肉香慢慢弥散开来,让人口水直流。
炸酥肉是妈妈的拿手技艺,把肥瘦适中的新鲜五花肉切成条,加入面粉和豆粉,再打上五、六个鸡蛋,加入调料搅拌均匀,就可以下锅油炸了。炸酥肉,油温最关键。这时,我这个“烧火匠”便能大显身手了,要根据油锅内的沸腾情况调整火势大小,还要讲究急、快。“嗞啦、嗞啦”,妈妈不停地下锅、翻动,我则根据酥肉的成色来判断是否该加减柴火。在我们的完美配合下,起锅的酥肉色泽金黄、外焦里嫩。
作为得力的“烧火匠”,酥肉、腊肉是否够了火候,妈妈总会给予奖赏——让我先尝尝。有时,食物滚烫得我左手倒右手,连吹带哈送进嘴里,像极了小时候背着妈妈偷嘴的情形。这是妈妈的味道,还是熟悉的感觉,食物塞满口腔的幸福感,足以抚慰一年来我在外所经历的挫折和风霜。这时候,我就会向儿子炫耀:“你看,我妈多厉害。你妈就不得行哦!”
小时候家里穷,腊月二十三过小年这天妈妈就会煨肉,然后炖煮一大锅萝卜。煮好的肉要留着过年吃,我们姐弟仨在盼过年的煎熬中一点点地消化那一大盆萝卜。儿时记忆中过年最美味的不是吃肉,而是用油汤拌饭。我也很好奇自己为何对吃肉没有深刻记忆,这或许就和其他事情一样:等待的过程太漫长,等真正到来的那一刻,反而没那么心动了。
大年三十的中午就开始吃年夜饭了,炒菜、炖菜、拌菜、烧菜、蒸菜,大圆桌摆满了菜。传统的“捞米饭”惊喜上桌,我老爸那个满足劲啊,眉头都挂满了欢喜,一边抹油嘴一边说:“就是这个味道!”
下午,附近邻居陆续聚到院子里,老年人烤火摆龙门阵,孩子们追逐嬉闹。山村的年味和泥土味一样,朴实厚重:是相处几十年的知根知底,是彼此照拂的情感叠加,是家常里短的琐碎烟火气。
山村的夜晚透亮度很高,等不到天黑尽,儿子已迫不及待燃放起烟花。烟花升腾,光华绚烂,告别旧年,迎来新岁。电视里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声笑语,儿子在围炉为外公外婆翻烤桔子、板栗,弟弟弟媳、侄子侄女们通过视频给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拜年。过年好啊!新年快乐!前“兔”似锦!有人说,“新年的目的并非是拥有新的一年,而是拥有一个新的灵魂。”
父母在,家就在,乡愁就得以寄放。望着烟花,我默默许下心愿:惟愿父母康健,你们安好便是子女最大的精神原动力!过完这个年,我将有十二分的精神,出发到新的爱与新的喧闹中去。(木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