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雨疏风骤,暑热终于被赶跑了。清晨,小城湿地公园的一切都在燥热中沉静下来。
从小暑起,老天爷开始持续发力,入伏,更是每天赤日炎炎,威力一天胜比一天。那些初夏时还夭夭灼灼的虞美人、百合全都耷拉起了脑袋。一场雨,让柳枝柔了腰身,在风中荡,在风中摇;柳叶儿囧着的脸也舒开了笑容,仿佛那雨是玻尿酸,是羊胎素,是立竿见影的回春妙药,让被骄阳烤蔫儿了的叶片一下子还了魂。你看,那每一片叶上都泛着柔柔绿光,水灵灵的,似少女的肌肤、婴孩的脸庞。
湖水涨起来了。不是春天,也自有一番“春江潮水连海平”或“潮平两岸阔”的幽旷之美。近处,粼浪轻涌,漾起来,一迭一迭。远方,它们却又平静得像一整块半透明的镜子或水晶,倒影着凝固着天空中薄薄的青云;小鱼二指宽,偶尔蹿出水面,白光一闪;往日潜藏在水的深处避暑的小凫露出水面,三三两两。水面温度刚刚好,它们就那样悠悠然划过来,又悠悠然划向远处。
树和天空永远是鸟的天堂。一只花背斑鸠站立桉树顶梢,王者君临天下般俯瞰它脚下的我和这个世界。“叽驾驾驾”,它好像在指挥着什么;麻雀在灌木丛中蹦跶,对它们而言,雨后的每一根枝丫都是全新的、有诱惑的,值得它们用双脚去亲近的;鹭鸶有颀长的脖颈和纤瘦的腿,每一次踱步,都像一个着唐朝玄衣的女子,一步一莲花。有时,它们飞起来,有节奏地扇动双翅,空气里,似乎就开始有香香的风在流淌了;从湖面吹来的风不再干热难耐,溜进耳朵,有一种凉凉的清爽;平素里没完没了聒噪的蝉哪里去了?难道它们也趁着清晨的凉意屏息敛声了?莫非,它们正在为下一轮暑热开启时声嘶力竭的呐喊蓄养精神?
被褥热囚禁在空调房整整半个月的人们一个个都出来了。他们珍惜这酷夏中难得一遇的好天气,就像他们珍惜隆冬时节的每一缕阳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很多时候,大自然亘古不变执行着夏热冬凉的天地时序,并不因人的喜乐好恶而改变这一定律。有时,它也同情在烈日中苦苦挣扎的人类,施舍短暂的冷雨与凉风。然而,这种施舍也可能幻变为暴风骤雨,带来台风、泥石流,毁坏庄稼、城市,甚至危及人的生命。对此,我们人类束手无策,我们只能在尊重与适应自然的同时,默默祈祷大自然的恩赐不多不少,温温柔柔地来。
天青色又将烟雨。多么期待,这场雨,不大不小,来得久一点,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