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大人小孩都很期盼的日子,特别是小孩子,更是天天盼月月盼“过年”。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只有过年才有肉吃才有诸如花生胡豆瓜子苹果等零食吃,也可以穿上新衣裳,还可以得到父母和长辈给的几角或者一元钱的压岁钱。更重要的是从腊月三十到正月初五,据我所知当时家家户户的小孩都不用煮饭、扫地、洗衣、捡柴等家务事,对于小孩子来说,这是何等安逸的事哦。
大人们期盼的过年,是忙碌了一年的一家人终于可以团团圆圆地坐在一起,吃吃喝喝、摆摆龙门阵,在外地工作的亲人们过年期间也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和家人团聚。
“过年”,是中国人永远的乡愁。
“青头儿萝卜抿抿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这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小孩子最爱唱的儿歌,每年一到冬月间,伏龙观附近芶家磨子的沙地青头儿萝卜就上市了。这种萝卜上半节纯青下半节雪白,圆滚滚胖嘟嘟的,轻轻一碰就要裂开,用清水煮连水都是甜的。那个时候没有零食的我经常生吃这种萝卜,用菜刀切下青的那节,削皮后用嘴一咬,冷冰冰水汪汪甜抿抿的,细嫩化渣好吃极了,比现在的库尔勒香梨和红富士苹果还好吃。一吃这个青头儿萝卜我就开始算着距离过年的日子了。
农历腊月二十三,是敬灶神菩萨的日子。老人早早地就打招呼:今天说话要和颜悦色,不要大声武气,不要打骂娃娃,要给灶神菩萨留下好印象,让他在玉皇大帝面前多说好话。一大早,大概是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母亲就喊我起床去排队割肉,并再三叮嘱要割保肋。在又黑又冷中等到8点钟,刀儿匠们陆续走进用碗口粗的圆木做成栅栏的门市。只见他们慢腾腾地换好衣裳泡好茶,等一切准备妥当后,才从架架车上抱起一片片还冒着热气的猪肉挂在肉架上。这时候排队割肉的人一下子就来精神了,“提刀割肉,抬头看人”。只见刀儿匠站在猪肉后面,右手握着一把尺把长的单刃刀,左手扶着猪肉,抬头打量着排在前面的人,如遇老表舅子、亲戚朋友或长得好看的女子,刀儿匠的刀划下肉就向左偏,割下来的肉几乎没有骨头。好不容易该我割了,却是坐墩(猪后腿),我不敢割回去,让了好几个人终于是宝肋了,我赶紧递上捏得有些湿了的钱和肉票,刀儿匠抬手给我割了两斤保肋,却只有一匹肋巴骨。回家把肉洗干净煮好捞起来晾起,煮肉的汤煮萝卜白菜。吃过晚饭,开始敬灶神菩萨了。我们三姊妹把灶房打整得干干净净,老母亲用小碟子装满清油,在清油中放一根灯草,把灯草点燃再把碟子放在洗干净的锅里,在灶头上摆两个盘子,一个装上午割的刀头另一个装麻糖,在灶脚下点上香腊烧堆钱纸,只听老母亲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一些祈求菩萨保佑风调雨顺、家人没病没痛、全家万事顺绪、子女平平安安、家庭幸福之类的话。
腊月二十三一过,街上随处可见抱一把竹丫丫的人,这是当时人们用来捆绑在长竹竿上打扫“扬尘”的。这时家家户户都开始掸“扬尘”、清洗被褥衣服,有爱干净的人家还要用碱水把铺板和壁头(木板墙壁)洗得黄澄澄的。
腊月二十三到腊月三十,街上的人们都大背小背(当时人们一般用背篼)地往家里置办年货。年货主要是葱葱蒜苗、红白萝卜、青菜、羊角菜、海带。最值得一提的是在粮店和干鲜店排队凭票购买花生、黄豆、胡豆、红糖、白糖、茶叶、黄花、木耳、粉条等年货,才真正感觉到快过年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是计划经济时代,粮食凭票定量供应。粮食局下属有专门的粮油供应门市部、商业局下属有糖业烟酒公司和食品公司的门市部专门供应烟、酒、糖、茶、猪肉等等副食品,这些商品都是凭票供应。
过年前的街上人们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好一派节日气氛。就是腊月三十那天也要赶“烧火场”,街上的商家一般只开半天门做生意,一过12点就基本上关门了,形容像烧火煮饭一样短时间,谓之“烧火场”。所有店铺包括市场上卖菜的农民过了中午12点全部关门收摊回家过年,这个时候的街上异常冷清。
从腊月二十五起,就有人家开始团年了,团年饭的菜一定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从头天晚上就开始准备了,一口大锅煮上腊猪脑壳、腊肉、香肠、带尾巴的猪坐墩。猪脑壳和带尾巴的猪坐墩是灌县人过年必备的年货,谓之有头有尾。条件好的还要杀只鸡公,这是荤菜;素菜有红白萝卜、青菜、羊角菜、海带、韭黄,青菜是必须要的,寓意全家来年清静平安。总之杂七杂八地煮一大锅,凉菜炒菜蒸菜视家庭条件而定,团年的饭菜要留过“破五”( 正月初五),寓意为年年有余、丰衣足食。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