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是终点站,下车没遗憾了!这是睿智、幽默的流沙河先生晚年爱说的一句话。2019年11月23日下午,流沙河先生在成都平静地“下车”了,都江堰市的朋友们闻之不胜悲切,纷纷表示深切悼念。流沙河几十年来关心、帮助都江堰市文化事业发展的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大家眼前。
流沙河是著名的诗人、学者,一生居住在成都读书、工作、写作,很少外出,但都江堰市是他一生去得最多的地方。他热爱都江堰、赞美都江堰,在《造福于民的旋律》中他说:“如果说,长城今天变成了一曲凝固的音乐,它的存在主要是让旅游者们解读它那宏伟的音符,那么,都江堰却是一首至今激荡着造福于民的、旋律动人的交响诗,它让今人和千秋万代的后人永远吸吮着它那不尽的乳汁。”
流沙河在都江堰市结交了很多文朋诗友。
上世纪80年代初,都江堰市一群文学小青年创办了一份油印诗刊《萤》,这本薄薄的油印小册子,竟然在当时的诗坛产生了较大的反响。时任《星星》诗刊编辑的著名诗人流沙河在读了《萤》诗刊上的作品后,不顾编务繁忙,应邀到灌县(今都江堰市)和“萤”诗社的诗友们座谈,指导大家的诗歌创作。流沙河名气虽然大,在年轻人面前却没有一点儿架子,讲起话来轻言细语,讲《诗经》、谈《庄子》,条分缕析,丝丝入扣,让广大诗友大呼过瘾。座谈会后,流沙河还应邀为《萤》诗刊题字:“星是天上的萤,萤是地上的星;一颗落下来,是流萤;一只飞上去,是流星。”落款也非常低调:“《星星》工作人员流沙河”。之后,《星星》诗刊还专门安排版面选发了《萤》诗刊上的作品,并特地注明选自《萤》诗刊,极大地鼓舞了“萤”诗社诗友们的创作热情。
上世纪80年代末,都江堰市创办了综合性文化刊物《青城文荟》,宣传部门邀请流沙河等知名作家到青城山商讨如何办好《青城文荟》。《青城文荟》当时是全国少有的有公开刊号的县级刊物,流沙河一听是都江堰市创办的刊物,不顾身体欠佳,赶到青城山下的会场,对如何办好《青城文荟》提出了许多宝贵意见。据都江堰市作协主席马及时回忆,流沙河不仅提建议,还亲自参加《青城文荟》的编辑、审稿,指导编辑部的年轻人编排、设计,为办好《青城文荟》倾注了大量心血。一次,《青城文荟》的稿件已经编排完成,只等第二天付印了,不料晚上已排好版的铅字被小偷偷走了,无奈之中只好重新排版。流沙河听说后,亲自赶到印刷厂帮忙校对,为了赶时间,工人排1版他校对1版,大热的天,热得他只穿一件背心,赤膊上阵干了一整天,在场的人都非常感动。
流沙河热爱都江堰,关心和扶持都江堰的文学发展,但凡都江堰市的文学青年有事相求,他都非常乐意相助。都江堰市作协要办一份《都江堰作家报》,有人提议请流沙河题写报头。当时流沙河的书法已经很有名气了,登门求购书法作品的人很多,市场行情看涨,价格不菲。作协没钱,有人担心老先生会不会写哦。马及时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和爱人帅梦华一道到成都登门求字。没想到流沙河一听是给都江堰市作协的报纸题写报头,说,别的字可以不写,都江堰市作家报的字要写。后来,都江堰市的文友们拿到由流沙河题写报头的《都江堰作家报》,好高兴哦,成都许多区县的文友们更是羡慕嫉妒。
马及时要出作品专集了,想请流沙河题写书名,马及时心想,流沙河好大的名气哦,该不得一口拒绝,忐忑不安地给流沙河写了一封信,流沙河竟然爽快地答应了。马及时后来要出文集,又想找流沙河题写书名,为了表示感谢,他给流沙河买了点茅梨作为礼物,没想到流沙河差点儿就将他拒之门外,说:“马及时,不许搞这些俗套哈,下不为例!”迄今为止,流沙河给马及时题写了五、六本书名,有《童年旧事》《金蝉唱晚》《中国孩子》《赤脚的童年》等。出版社的编辑见马及时的书都是流沙河题写的书名,说,怕是要好多钱哦!后来听说一分钱没花,很吃惊,说,好多人给钱,流沙河都不一定写,他对你们都江堰市的作者真好啊!
都江堰市柳街镇是文化部授予的诗歌之乡,已连续举办了几届“中国(都江堰)田园诗歌节”,这里的农民成立了新时期最早的一家农民诗社“柳风农民诗社”,大家“农时各自勤耕种,闲来相聚共吟哦”,诗歌创作蔚然成风。流沙河非常喜欢这些接地气的农民诗人,常来这里指导帮助“柳风农民诗社”的诗歌创作,为推动都江堰市的乡村文化建设洒下了辛苦的汗水。2008年,柳街镇荣获文化部颁授的“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诗歌之乡”称号;2009年1月,柳街举办庆贺荣获“中国民间文化艺术之乡——诗歌之乡”称号座谈会,柳风诗社特邀流沙河参加,流沙河虽然年事已高,身体有病,仍欣然前往。会上,流沙河不仅对柳风诗社给予指导和鼓励,并应诗社社长邱岗之请,题写了“诗是我的故乡”,给予柳风诗友们极大的鼓舞。
都江堰市有一位青年学者叫林赶秋,钻研文史颇有造诣,擅长文史散文写作,2017年在成都晚报上开辟专栏“城史”,介绍成都历史文化。流沙河看了他的文章后非常欣赏,成都晚报编辑马小兵去探望流沙河,流沙河竟主动提到了林赶秋,对其大加赞赏和鼓励。为了帮助林赶秋进一步提高写作水平,主动赠书给林赶秋,并题辞鼓励:“林赶秋先生,大作之见于晚报者,篇篇读了,您写得好。拙作小册托小兵先生转上。流沙河 2018.1.26。”流沙河平时不轻易给别人赠书题字,却对一个并不熟悉的年轻作者褒奖提携,在都江堰传为佳话。
都江堰市修建整治杨柳河街,修建了一座柳河坊,想请流沙河题写“柳河坊”三个字。当时流沙河年事已高,他爱人对一般上门求字的人都是拒之门外,但对都江堰来的人,流沙河欣然应允,为杨柳河题写了“柳河坊”三个字,为整治后的杨柳河和杨柳河街增色不少。
流沙河先生走了,都江堰人十分怀念他老人家,怀念的最好方式就是记住他对都江堰的帮助,记住他的作品。我们用朗诵他的诗《就是那只蟋蟀》来为流沙河先生送行!
就是那一只蟋蟀
钢翅响拍着金风
一跳跳过了海峡
从台北上空悄悄降落
落在你的院子里
夜夜唱歌
就是那一只蟋蟀
在《豳风·七月》里唱过
在《唐风·蟋蟀》里唱过
在《古诗十九首》里唱过
在花木兰的织机旁唱过
在姜夔的词里唱过
劳人听过
思妇听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