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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会上认娘亲

黄春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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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三这天,不仅有着传统的民俗踏青、登山逛庙会等活动,在都江堰市郊区的玉堂镇,每年的这一天,都要举办隆重热闹的娘娘会。

六十年前的娘娘会前夕,二孃嫁到了玉堂。婚后不久,二姑父便带着村里的壮劳力,到阿坝州支前去了。

二孃家的后门外有条田埂路,弯弯扭扭地延伸到玉堂摆会的地方。

娘娘会那天,二孃赶了一天的娘娘会,晚上才回家。她端着脚盆,开后门出去倒洗脚水,就在门“吱嘎”一声响起的一刹那,她惊诧地发现,门外有个小孩躺在地上,轻声嘟囔着“妈妈……”

二孃把脚盆一甩,仰头朝着空旷的田野高喊:“这是哪家的娃娃哟?咋个睡地上哦?”边喊,边把孩子抱进屋里。

她先给孩子兑了一碗糖开水,然后又烧火煮稀饭。等孩子吃饱喝足后,不哭也不闹了,二孃把孩子抱在怀里,轻声询问,才得知这个孩子姓张,刚满六岁。但是,他记不清自己是哪个生产队的了。只知道早上和妈妈一起,坐爹爹的鸡公车来玉堂朝会,不知道咋个就走丢了。

就这样,二孃暂时收留了这个孩子。可是,二孃每天要去生产队劳动,孩子谁照看?院坝里又有深井,不能掉以轻心啊!二孃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孩子去出工。可喜的是,队长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并没有为难二孃。

二孃在秧母田里摘苕菜,孩子就在田埂边玩。秧母田距离马路比较远,也没有河沟,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但她还是时不时抬头四下张望,喊几声:“张娃娃,别跑远了哦!”

孩子在苕田里东一头、西一跳地采苕菜花。听到喊声,捏着一把粉红的苕菜花,蹦跳着过来给二孃插在头上:“娘是新娘子啰,娘是新娘子啰。”哈哈哈,田间荡起一连串笑声。

一个月过后,二姑父从阿坝州回来,路过青城桥时,看到一则寻人启事。当他回到家里看到孩子后,心里明白了几分。看到二孃十分喜欢这个孩子,但想到丢失孩子的父母痛不欲生的情景,二姑父打定主意,等晚上二孃熟睡后就去还孩子。

半夜过后,二姑父悄悄起床,披着月光,背着熟睡的孩子,扑一身露水,去石羊场。

二姑父在石羊街上,连续问了几家起早做包子的店主。经过几番打听,天亮时终于找到了孩子的家。

此时,背上的孩子已睡醒,当看到自己的家门时,便大声嚷嚷开来:

“爹爹,妈妈;妈妈,爹爹……”

孩子的吵闹声惊动了他的父母,还没等二姑父去敲门,门便“砰”地打开了。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发疯似地扑过来,从二姑父背上抓下孩子,继而狂嚎。可怜的二姑父连水都没喝一口,就默默地转身,披着旭日金辉,朝着家的方向,急切地迈开了步伐。

二姑父饥肠辘辘地回到家中,不见二孃身影,从后门望出去,心里一惊,只见二孃坐在湿漉漉的田埂边,耷拉着肩膀,小声哭泣。二姑父走过去扶起二孃说:“你伤心,人家丢了孩子不伤心啊?张娃娃可是别人肚子里掉下来的肉啊!”

二孃霍地跳起来,双手在大腿上一拍:“我晓得是人家的娃娃啊,你为啥不给我说一声呢?走之前应该给他做一顿好吃的啊!让他吃饱再送走也不迟啊,呜呜呜……”

第二年,二孃生了大老表。再后来,又有了我表姐和表妹,此事便逐渐淡出了她的脑海。

时光流逝,岁月轮回。就在六十年后的三月三娘娘会,玉堂镇的大街小巷都摆满了各种小摊。有春耕春种的谷种、麦种、玉麦种、花生、胡豆。有农忙时的农具:背篼、镰刀、撮箕、箩筐、扁担和筛筛。灶台上用的菜板、菜刀、筲箕、瓷盆、瓷碗等一应俱全。最让孩子们开心的是美食一条街,各种美食应有尽有。荞面、酸辣粉、小笼包、油羮、油条、煮花生、炒花生、棉花糖、麦芽糖等等。

八十多岁的二孃与小区的老太太们邀约去赶会。她在一个卖菜板的摊位上蹲下来,想买一个菜板回家。那卖菜板的老板冷不丁“扑通”跪在二孃跟前,一声:“娘啊,我找了您六十年啦!”便放声哭了起来。

二孃懵了:“快点起来,咋回事哦?哪个是你娘嘛?”

“娘啊,你刚转弯过来我就看到您了,但不敢认。您走路的姿势,您说话的声音,在我脑海珍藏了几十年啊。撮箕啊,我是您的张娃娃啊。六十年前,你收留了我,干爹趁我熟睡,半夜把我送回石羊的家里。他没留下姓名和地址就走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找您,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娘的家啊!”

二孃伸出发抖的双手,扶起跪在地上已年过花甲的张娃娃,母子俩顾不得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人,抱头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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